(图片来源:微博@刘旸教主)
上周,综艺《喜人奇妙夜》收官。刘旸个人荣获最佳喜剧编剧奖,其所在小队和社团也斩获最佳喜剧小队TOP1和冠军喜团,初舞台作品《八十一难》获微信最热作品奖。
获得四项大奖,参与编剧共十个作品,这一次的“取经之路”,刘旸达成了大满贯。当年“老师好”小队在《一年一度喜剧大赛》留下的遗憾,如今得以弥补。
终于被看见的刘旸,成为很多人心中的范本。他为像他一样的普通人,提供了一种可能性——去努力吧,会有收获的,别管周几有收获,总会有的。
这样的“爽文”经历,也不免让很多人把他视作“神”。但刘旸自己不这么认为,他觉得刘旸不是一个神,刘旸只是一个很努力的人。
今天的文章,不谈“神”,谈谈一个很酷的、很努力的人。
01.
“我的人生在做超级组”
看理想:你之前参加了《一年一度喜剧大赛》第二季(以下简称《二喜》),今年为什么又回来继续参加《喜人奇妙夜》呢?
刘旸:我在《二喜》有很多遗憾。我们“老师好”小队刚来到节目的时候,好像是找到了点创作门路,但中间赛段又掉下去了。
到了第四赛段《大考结束那一天》,算是又找回了一点创作的灵感,发现一定要写自己最真实的想法。但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方向,节目结束了,所以充满了遗憾,想要来《喜人奇妙夜》继续创作。
其实这一次总决赛的毕业大戏《十上有难事?!》,我纠结了很久。演员从头到尾出错,这个game点我在《二喜》的时候就想过,这种“闹剧”究竟能不能在舞台上呈现?
但经历过《二喜》后,我发现人不能贪婪,在舞台上不能只是为了呈现新鲜感而玩。所以今年提出要做这个本子的时候,我一万个拒绝,但好在最后推成了,而且只用八天的时间就推成了。
所以到现在我可以说,在这个舞台上,我没有任何遗憾了。我刚来到《喜人奇妙夜》的时候,导演问我参加喜剧节目的遗憾是什么,我说我从没站上过总决赛的舞台,享受漫天金纸撒下来的过程,所以这回我一定要站到最后。
然后我们录片头曲和开场舞的时候,导演就让我拿着金纸撒。录《头号玩家》,三个礼花漫天撒。到了《 x 计划》,漫天金纸继续撒。我说实话,我有点看金纸看腻了,这满足的也太够了,完全没有任何遗憾。
看理想:你是一个不太允许自己人生留遗憾的人吗?
刘旸:其实也允许吧。我在总决赛的时候说,有遗憾就是重逢的理由。那如果有重逢的机会,肯定要去弥补,《喜人奇妙夜》就是一次重逢。没机会的话,很多遗憾就只能是遗憾了。
但我发现,有时候我们只是努力着,就把以前的一些遗憾补上了,这个就很开心。
(图片来源:腾讯视频综艺《喜人奇妙夜》)
看理想:这次《喜人奇妙夜》你主创、主演的所有作品,如果论满意度的话,你会如何排序?
刘旸:作品最满意的肯定是《越狱的夏天》。因为《八十一难》为了播出还是套了很多壳子的,原著人物都不能坏,那就要加底。但唐僧只要动了一点点念头就会显得坏,那只能让他不是唐僧,所以实际上它可以再简化一点。
但《越狱的夏天》就是一个从头到尾一股劲推上去的作品,甚至在写本的时候,我是先想到人物的。我最早想过一个画面,就是真宋江跑了,所有人进来都说二狗是宋江,都找他寻仇,二狗就一直解释说“我不是宋江”。
最后高俅进来说,“我知道你不是宋江,但你得是宋江”。我当时写完这句话就觉得,这个人物一下子好丰满。写这个本子也让我感受到,自己的编剧能力是有一些进步的。
看理想:那所有角色里,哪一个是你自己演起来最开心的呢?
刘旸:第一肯定是《八十一难》的沙僧,第二就是《越狱的夏天》里的二狗。演这两个角色的时候,在某几个片段会觉得自己真的是在演戏。
看理想:“真的在演戏”,具体是一种什么感觉?
刘旸:就是演进去了,你在舞台上看着对手,你真的在听他说的每句话。如果他这句话能量低了一点,你接的能量也要低,这样接过来就很舒服,这种感觉就是演进去了。
如果对方在舞台上的能量突然变低,你依旧按照排练时候的高能量去接,就会特别突兀,这种就是在背词,没有在演戏。
我回看自己以前演的一些作品,发现这种情况是很多的。但今年很开心,这种情况几乎全改掉了。
看理想:《越狱的夏天》里有一处,你流下了一滴泪,那个点好像有演员的感觉了。
刘旸:那段就是纯真情实感了,可以说是我演的最过瘾的一段。并且因此我还意识到一点,演员自己演进去的片段,是会引起一些观众来给你提意见的。
比如作品里宋江对二狗说“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”,然后二狗低声说了一句“这时候叫对名字有啥用啊”。很多人说我吐槽好烂,这里状态不是应该顶上去吗?
但那个不是演戏,一个人马上死的时候被叫对名字,他不会想吐槽,他应该是绝望,是一个自言自语的状态。
看理想:所以你们在做sketch的时候,除了出梗和好笑,也会很重视演戏的那一部分。
刘旸:因为梗、剧情和你想传达的观点,甚至结尾能不能推上去,很多时候是靠演戏的。前面如果没演进去,后面就推不上去,一直疲软。如果你演进去了,前面那个笑点也保留了,整个作品也能推上去。
我觉得这也是这类喜剧综艺对演员最大的磨砺,就是你必须要在那个舞台上呈现一个及格的演技,同时这个本子要好笑,这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。
(图片来源:微博@刘旸教主)
看理想:除了参加综艺、演戏、做编剧之外,你还录播客、讲单口喜剧、健身……在所有你喜欢做的事里面,是否存在一种“充电放电”关系?比如对你来说,做事情A是“消耗”,做事情B是“充电”。
刘旸:这个其实有,我举个例子,健身里面有一种“超级组”训练方式,比如二头弯举我练12个,然后立刻去练三头,中间完全不休息。
因为二头收缩的时候三头是舒张的,三头收缩的时候二头是拉伸的,来回交替就相当于,我练二头时三头休息,练三头时二头休息。
我录《无聊斋》或者写本都是向外输出,有时候一天录四五期《无聊斋》,真的很消耗,当消耗到一定地步的时候,我就什么都不干了。
这时候我会去看电影、打游戏、狂刷漫画,刷到作者都说“来不及画了你别刷了”,这些就是“充电”,但更多时候是不说话。
然后通过以上的方式我输入了很多,又有了表达的欲望,又开始输出,去录播客、去开放麦......这种来回的循环,相当于我的人生在做超级组。
看理想:你不累吗?
刘旸:有的时候会累,但是做自己喜欢的事,都不会累。
02.
“创作能解开生活的疙瘩”
看理想:你也是一个单口喜剧演员,那对你来说,sketch创作和单口创作会有一些共通之处吗?还是说各有不同的创作模式?
刘旸:sketch更像一个剧,比如《越狱的夏天》这个本子,一开始怎么推都推不出来。后来我就反思,这个本子的问题出在哪?出在直人不受力,直人就只是一个旁观的角色,一直在吐槽,有点像《飞驰余生》的护工。
等到《越狱的夏天》我就想,这个联系要直接作用在直人身上。那不如就宋江作一次,二狗就判的更重,这样一来两个角色之间就会有“受力”。所以sketch会更像一个剧,它有人物的变化,有人物的弧光。
单口就更偏写作,单口所有的技巧都是写作的技巧,比如类比、排比。但你很难在sketch里听到排比,甚至一旦一个人说话有顺口溜、有对仗,你都不太想看了,因为这太假了、太不生活流了。
但单口里的某些段子,可以拆碎了放在sketch里,填补一些文本的缺失。去年《大考结束那一天》里说第6题选什么?那个来自我第一个专场《背水一赞》,我把它融了进去当一个普通的口包袱,但它绝不是整个剧。
看理想:那你在单口舞台上,也会用到sketch表演的方式吗?
刘旸:对,我表演的东西比较多。很多时候我会设计一些小巧思,我自己擅长脑洞,那就用脑洞营造一些好笑的情景,我觉得这是我的段子风格。
(图片来源:微博@刘旸教主)
看理想:最近有很多人开始翻你的旧物料,比如新东方教英语的视频,你看到这些开心吗?
刘旸:开心是开心,证明有很多人关注我了。但社死也是真社死,讲英语课那会儿是真的胖,我自己一点都看不进去。
但大家特喜欢,甚至还会截几段反复看。大家有学英语的热情也挺好的,也给我提供了一些段子素材。
看理想:你这样经常把自己的生活当成素材,会累吗?
刘旸:大多数时候是不累的,因为它反而能化解掉负面情绪,相当于解开了一个疙瘩。
有一次我去上开放麦,上场前主持人问大家,我们的开放麦会开出很多大咖,大家最期待哪个大咖?底下观众喊“周奇墨!童漠男!”,然后主持人就让我上了。
那个场子就尬在那儿,鸦雀无声,大家满眼都是失望。然后我立刻就把这件事写成段子,第二天上了开放麦,我又多了一个 10 分钟的好段子。
所以生活转换为段子的过程,对我来说是不累的,它消解掉了那份尴尬。而且尤其是在情绪最强烈的时候,把它快速写下来,这个更不累。大家考古我学英语的这个段子,我写的可太快了。
看理想:无论是sketch还是单口,从喜剧创作者的视角来看,你觉得现在的观众好逗笑吗?
刘旸:如果是一直看喜剧的观众,那肯定是越来越难逗笑了。
线上的喜剧综艺是很能拉高观众阈值的,你一直看线上喜剧,它就会越来越难逗笑你。而且线上需要的就是短、平、快,还必须特有共鸣,说的要是观众身边的事,才会更能让人听进去。
但是到了线下,大家就清零了。一个线上阈值再高的人,到线下也会笑。前两年我在线下看了一次单口喜剧演员Jim Gaffigan的演出,就觉得他怎么会这么好笑。然后等这个专场上线Netflix之后我再看,效果就没有线下那么好了。
所以线下演出有一种神奇的魔力,那种沉浸式体验感真的不一样,还是鼓励大家多来看线下演出。
(图片来源:微博@单立人喜剧)
03.
“我希望我永远留在赛场上”
看理想:在采访前,我们收集了一些你身边的人对你的评价,大家会说你更平和了,更能控制自己了,对自己越来越坚定。
从旁观者的角度,好像感觉今年的你依旧很用力,但没那么着急了,像是一种“松弛的用力”,你自己觉得今年有什么变化吗?
刘旸:“松弛的用力”这个形容蛮好的。我以前特喜欢一句话,“告别最好要用力一些,因为不知道下次还会什么时候再见”。我觉得我做很多事情,都是在跟这件事告别,所以我就逼着自己尽全力去做。
至于着急不着急,我自己回看以前的访谈,能感觉出来好像那几年的心态是有点不服气、着急、嫉妒,想要证明点什么。
但最近我好像开始原谅自己了,就觉得结果无所谓,结果这个东西不是你努力就能定的。即使健身也是这样,不是你练胸肌,将来胸肌就能长的。结果是由很多因素决定的,意识到这一点以后,我反而不着急了。
所谓“更能控制自己”,我觉得可能是受到表演的影响吧。2021年我去上了表演课,我自己的理解是,表演需要控制,控制你的身体和情感,这种控制肯定也会影响到日常的生活。
看理想:你今年在节目里获得了很好的成绩,你觉得是因为自己先松下来了,才获得了好成绩,还是说获得了好成绩终于可以松一松了?
刘旸:肯定是因为先松了,完全不在乎结果的时候,你想的肯定就都是细节的东西了。
《二喜》的时候,六兽给我讲了土豆的故事,他说土豆这个人也焦虑、痛苦,但他只为一件事情痛苦,就是他的作品。
这件事深深地触动了我,我就学习土豆,试着不管其他的,只想作品这一件事。比如在《身心俱疲》专场巡演的时候,我演冷了、观众有没有骂我或误解我,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构成痛苦。
真正的痛苦是,这个专场演完了,我对内容不满意,那内容有没有调的空间?我在里面塑造的人物有没有区分出来?这个段子有没有可能变得更厉害?它能更快地变得更厉害吗?这是我要调整的事情。
所以为这个痛苦地巡演了一轮后,进到《喜人奇妙夜》,我就开始只想作品、为作品痛苦,不会去想播出之后会怎么样,最后呈现出来的作品反而还挺好的,所以肯定是得先松下来。
看理想:听起来好像是放下了一些外界的评价?
刘旸:放下了一些所谓要证明自己的途径吧,终于理解了,要想证明自己有且只有一个东西,就是好作品。
(图片来源:微博@无聊斋FM)
看理想:你有看过哪些令你印象深刻的评价?无论是好评还是差评。
刘旸:好的坏的其实都看过,但都不太同意。高越在节目里有一个很出圈的截图,他说“刘旸是神”,然后大家就说这人太厉害了,我其实不太希望大家有这种“神”的想法。
你看我在《二喜》的表现,你就会知道,刘旸是一个很普通的人,他只是一直没有放弃努力而已。他可能在努力方面是有天赋的,他在脑洞方面也是有一些天赋的,但这点天赋很有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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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刘旸不是神,他只是一个很努力的人。他是《咒术回战》里的伏黑甚尔,他是《火影忍者》里的李洛克,他并不是一个上来天赋就顶满的人。
骂我的评论我也看过,他们说我在舞台上用力过猛,演戏的时候总感觉很使劲。但问题是,你在大场子不使劲的话,这个能量可能就被吃掉了。
有的角色就是要激动,有的角色该收的地方我也收了。所以当一个人说“刘旸只会大喊大叫”的时候,我知道TA说的是错的,因为我塑造了很多收着的角色。
看理想:之前看过一个帖子,TA说从段子能看出来,刘旸真的很嫉妒周奇墨。然后热评第一替你说话——刘旸把他的“嫉妒”真诚地展露给你,而你却在这里说他。
刘旸:其实我一路最感谢的人,就是这些替我说话的朋友。我曾经被误解过无数次,有一些很多年前的表达被翻出来大肆批判的时候,会有一些观众和听众,他们肯用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耐心地给对方解释,说刘旸不是这个意思,你误解他了。有这些朋友,我觉得我简直积大德了。
看理想:你现在会怎样化解大家对你的误解?
刘旸:误解是一定会发生的,只要说话就会有人误解你。面对误解,我心情还是会受影响,但我可以选择,第一选择不看,第二去判断TA说的对还是不对。
这次《喜人奇妙夜》,很多人会跑过来帮我改本子,他们说这个作品我演到那里就应该直接收。但我自己很清楚,收在那里就很莫名其妙。以前我还会纠结,但现在这种评价不会再影响我了,我知道TA说的一定不对。
(图片来源:微博@单立人喜剧)
看理想:在以前的采访里,你说自己有被看见的需求。如果“被看见”在你心里是一个空罐头的话,走到现在,这个罐头被添满了多少?
刘旸:现在的话,它已经被百分百填满了。在《二喜》的舞台上,我还多少觉得有点遗憾。今年就有点太超出我的期待了,何止是填满,都到饱和状态快溢出来了,有点受之有愧了。
看理想:那你希望自己将来成为一个怎样的人?
刘旸:想成为一个超厉害的人,希望我是一个永远留在赛场上的人。无论喜剧变成了什么样的形式,我仍然会创作那个最新的形式,然后也继续做单口喜剧,七老八十的时候给大家讲我退休之后的生活。
我希望自己还能不断进步,还是那句话,终生现役。
采访:婧文林蓝
撰稿:婧文
策划:看理想新媒体部
封面:腾讯视频综艺《喜人奇妙夜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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